苏州里
01
“流莺窗外啼声巧，睡未足，把人惊觉。翠被晓寒轻，宝篆沉香袅。宿醒未醒宫娥报，道别院笙歌会早。试问海棠花，昨夜开多少？”
园里传来二姨太请来的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念词，春光自茂叶的罅隙中打下，院里种着大片的牡丹，暮春时节开的烂漫。容雪暮摇着秋千，同身后站着的丫鬟红樱商量今日下午前往临江仙酒楼赴慕家老爷子八十大寿。
原先荣函歌是想携容雪暮一同前往，却被她声称要亲自为慕老爷子挑选礼物而回绝。容函歌哪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八成是准备和慕家那小子去游街。不过古人说：女大不中留。他也确是不好阻拦容雪暮，毕竟是他捧在手心的明珠。整个苏州谁人不知他容函歌有个宝贝极了的女儿？
公元一九三五年春，十六岁的容雪暮与十八岁的慕景明青梅竹马，两家虽还没明说，可私下里却对两个孩子来往密切十分满意。苏绣世家容家与贡茶世家慕家在苏州当地的名声都是响当当的，这两人称一声门当户对，金童玉女那是毫不为过。
“慕哥哥，你说这次我给爷爷准备什么礼物才好啊？”
容暮雪坐在琳琅阁的包间内，支着个小脑袋摇摇晃晃，秋波眉微蹙。冥思苦想的小模样实在是讨人喜爱。
慕景明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安抚道：
“你送什么爷爷都会喜欢的。就算你什么都不送，只是人过去，爷爷也会很开心的。他有多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就更不能空手去了呀，上次我十六岁生辰，爷爷可是送了我一对羊脂白玉镯呢。”
容雪暮抬头，恰巧对上慕景明含笑的眸，四目相对，眼波流转。微风吹动了包间内的纱帘，窗外莺啭燕舞，垂柳青青，苏州春光正好。绯红悄悄爬上她的脸颊，只见得慕景明眼中笑意越来越浓她才急忙撇过头。脸红被挡住了，通红的耳垂无法遮掩。
“阿雪，你要是真的想送爷爷什么，不如给爷爷唱首曲，他准保高兴。”
慕景明走近她，替她把起了皱的裙摆抚平。他生的儒雅俊秀，一双桃花眼如星子一般明亮，尤其多情。可苏州，除了容雪暮之外，也并没有哪家少女领会过这多情。
“真…真的吗？”容雪暮抿着唇，稍稍把脸转了过来，脸上却还是带着点绯色。
“慕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慕景明看着好笑，忍不住伸出手刮了刮她小巧玲珑的鼻尖。
她灵眸一转，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的，拉起慕景明的袖子，“慕哥哥，今天难得的好天气…既然你说我给爷爷献首曲他也会很开心，那我们今日便去游街吧。”女孩巴巴地看着他，杏眼里满满的期待。
02
春风吹出十里波光粼粼，石桥上行人往来，桥下春水荡漾。慕景明看着这番明媚景象，内心生出不舍。他还没同阿雪说明，自己一个月之后就要远赴重洋求学。
“慕哥哥，吃糖葫芦嘛？”不远处的容雪暮站在小摊前，转身询问他。
“不了，你吃吧。”他走向她，行人来往、落英缤纷、无边春色都好似与他无关，他眼中只有容雪暮。
“要这串，最大颗的。”慕景明递了钱，朝摊主道了声谢。
“哎呦，慕少爷。这哪当得起啊，你们来我摊子上买东西已经是我的荣幸了，还说什么谢哦！”中年男人摸了摸头发，朝着慕、容二人憨厚一笑。
“无妨。阿雪，走了。”慕景明牵起容雪暮的手，离开了摊子。容雪暮对这突如其来的牵手有点懵，迷迷糊糊向摊主道了声再见，就被牵着向前走去。
就这样牵着手，在苏州城内走了一圈，陪着容雪暮去了常去的糕点铺、首饰店、成衣店…断断续续买了不少东西，时间也悄然过去到了晚上。
“阿雪，我已经让陈斯替你把东西送回家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赴宴了，我父亲说八点准时开宴。”慕景明看着捏着桃花酥准备下口的容雪暮，心中又是喜爱又是不忍。他想，留他的傻丫头一个人在苏州，她会不会乖乖的好好的呆在容家不要外出。
“呜呜…好…”刚吞下一块桃花酥的容雪暮听到八点开宴吓了一跳，一不小心就噎着了。
“你呀，总是这么不小心，你要怎么办才好呢？”慕景明倒了杯茶递给她。内心却更加惆怅。
“好啦好啦，有慕哥哥我就什么都不怕！”女孩讨好似的摇晃着他的手，“我们快走啦，要来不及了诶！”这一派天真娇憨的模样，却是慕景明的担忧和牵挂。他希望自己的小女孩永远天真如斯，但是他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能保护好这样的她；他选择留洋，却又担心他的女孩会受到外界的伤害。
“嗯，走啦。”他笑着回应她，内心却无比苦涩。
一轮弯月挂在枝头，另一轮荡漾在水中；河道中有小船驶过，划桨声惊扰了枝头雀四散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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